2013年6月15日 星期六

幸福最晴天。續《再見幸福最晴天》07

清晨,又是比一般人還要再早一點的時間,方詠詠又起來為全家人準備她的活力愛心早餐了。

是潛移默化的影響?還是兩個靈魂早就有默契到心有靈犀萬點通了?同樣是在睡床上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同樣是對一早滿室燦爛的陽光露出恬靜幸福的微笑,在一起後的每一天,方詠詠對每一個充滿希望的早晨的迎接方式,竟然跟項允杰的如出一轍。

摸了摸老公的額頭,很好,沒有熱;再順手輕輕撥了撥老公額前細髮,天啊,發出均勻呼吸聲的項允杰睡得可真熟呢!好像沒聽說今天有特別需要他參加的會議,早上除了送小念上學,應該也沒其他的事,是不是乾脆讓他多睡一會兒、睡飽一點,養養精神也儲備體力一番?

詠詠把還沒響的鬧鐘,關了。

今天預定是要去醫院幫爸爸拿藥,順便回家看看小媽、看看大姐,反正都要出門,換她送小念上學也無所謂啊!確定這麼作之後,詠詠更加輕手輕腳地下床、換衣服、梳洗著。

晨光越來越清晰地照亮了這間房,床上睡得香甜酣熟的人兒繼續沉睡著、沉睡著…


*****

「詠詠!妳快叫爸爸起來帶我回家拿東西吧!我忘了帶運動服跟數學課本了!」

爐子上正滾著白粥,詠詠正忙著拌著蔥蛋,打算炒一道蔥花蛋當配菜。小念喳呼喳呼地跑進廚房,焦急大喊。

「你這小鬼為什麼老是忘東忘西的?」望了望牆上時鐘,這小鬼居然比平常早了三十分鐘起床,可見一定火燒屁股了,嚇到不用人叫,自己清醒。

「唉呀!誰叫爸爸昨天催我催得跟什麼似的…」小念辯解:「我一急,就什麼都忘了,今天要上體育課,我一整套衣服都沒帶,要罰跑步的!」小念不停扯著詠詠的手:「妳去叫爸爸吧!我們快一點回家,再趕去學校還來得及,不會遲到!拜託妳了,詠詠…」

「不可以!」詠詠義正嚴詞地對小念說:「爸爸這幾天累壞了,昨天晚上我們去打球又吹到風,爸爸有點不舒服,你讓他多睡點!而且,這明明就是你自己的問題啊,誰叫你,一急就慌慌張張,丟三落四…」她捏了捏小念的鼻子:「別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有義務幫你!」詠詠講完,自己都想笑,不知道多久以前,她似乎也對這孩子的爸爸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唉唷詠詠…」小念央求。

「你啊,現在趕快去刷牙洗臉,把衣服換好、書包整理好…我們趕快吃完早餐,我帶你回媽媽那邊拿東西!」詠詠皺眉:「還不快去!」

「噢!好好好!我去!我去…」小念飛也似地跑走。


*****

(汪嵐家)

「你看你,就叫你別毛毛躁躁的,東西要檢查好,就不聽…」

才開了門,小念就急急忙忙地衝上樓,汪嵐唸叨的話還沒說完呢,只看見兒子一陣風似揚長而去的身影,轉過頭來,她略為尷尬地對詠詠笑笑:「不好意思,詠詠,還麻煩妳多跑這一趟…我倒杯水給妳…」

「不麻煩!」詠詠慌忙揮手,解釋著:「我本來就要出門辦點事情,就先帶小念過來、再送他去學校,不會麻煩的,汪小姐妳別忙了…」

「叫我汪嵐吧,別那麼見外。」

詠詠點點頭,像被鼓勵了什麼,甜甜地笑了。「…汪嵐。」

「我以為是允杰送小念上學呢。」

「喔!他忙了好幾天,難得可以睡晚一點,我想說就別叫他讓多睡會兒,我送小念就可以了。」

「是嗎?」汪嵐笑笑,「不過他不是那種會睡很久的人,看來最近是真的很忙喔?」

正談話間,汪嵐手機響了起來。

「喂?斯瀚…」

來電者正是黃斯瀚。詠詠偷偷觀察汪嵐跟黃思瀚之間的互動,從上次的聚餐到現在的這通電話,這麼早耶,也要電話熱線嗎?所以汪主播…不對!汪嵐跟黃思瀚之間確實是一天比一天往〝更好的地步〞發展囉?想著想著,詠詠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唔…這麼臨時啊?所以你今天沒辦法過來…沒關係啊,其實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雖然聽得不是很完整,但捕捉汪嵐的片段回應,大致上好像可以抓出一些重點。

「…我記得莊醫生的門診禮拜四下午也有,不然我今天就不看了,禮拜四你再帶我一塊兒去吧…」

通話結束。

「妳今天去做復健嗎?」詠詠問。

「唔,本來是掛今天的門診,請斯瀚帶我過去,不過他臨時有事情要處理…」汪嵐笑笑,「我跟他說我自己一個人可以去的,他就不放心。其實這裡出門挺方便,叫個車去到醫院都很近的,就是得麻煩司機幫我一下…」

汪嵐的腿,經過幾次復健治療,說實話是有起色,但其實還沒好到可以不坐輪椅,用拐杖走路。詠詠幾乎沒作多想,脫口道:

「那我帶妳去吧!反正我本來也要去醫院!」

「可是…」

「別小看我!我之前可是有〝萬能小姐〞稱號的喔,妳這麼瘦,我想,我扶得動妳!送完小念上學,我們就一起去醫院吧…」


*****

(項宅,允杰房裡)

鬧鐘莫名其妙被勒令停業的房間裡,項允杰大大地翻了個身,像是習慣性要擁住身旁某個溫暖的依靠,他的右臂一伸、修長的右腿橫向一跨…

…摟住的,是個冰涼的枕頭。

睡眼惺忪摸了半天,摸到枕頭上的一張紙條。

濃厚的睡意還沒褪,項允杰努力集中視線想看清楚紙條上所寫內容,看完後,他撐起身子,盯著鬧鐘旁已擺放好的保溫壺跟兩顆小藥丸,搖搖頭,笑了。


*****

(醫院)

汪嵐做復健的同時,方詠詠一點也沒閒著。先是幫爸爸拿藥,又幫汪嵐抽了號碼牌,排隊、付費、領藥。好不容易一大包藥都拿在自己手上,正清點時,忽然聽到前方兩個護士聊天內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305病房的那個大脾氣小姐,是不是有上過電視的那個…孔氏集團的千金大小姐…孔…孔什麼來著?」

「孔心潔!我有看到她病房外掛的名牌,應該就是了…她真的很大小姐啊,一直給人臉色看…」

「對啊,我也聽小芬講了,從昨天晚上送進來,這個不滿意、那個不滿意的,小芬說被她整死了…」

「就說有錢人家的千金大小姐難伺候吧…欸,她什麼原因進來的啊?」

「好像營養失調,血糖過低昏倒了…奇怪吼!那麼有錢怎麼還會營養失調…」

心潔昏倒送進來?方詠詠皺了皺眉,好奇心加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莫名關心,詠詠情不自禁四處找著305號病房,想要一探究竟。


(305病房)

敲了敲房門,半天得不到任何回應,方詠詠索性推開305病房的房門,輕輕地走了進去。

病床上,孔心潔眼睛睜著,卻迷迷濛濛地望向窗外,她的氣色極差,看起來心情也很不穩,似乎在想著什麼,沉思著什麼,或在回憶著什麼。

「孔…心潔?」向來都喚她孔小姐的,因為一直以來對方都只釋放出不友善的態度跟不容跨越的距離感,彼此間的相處怎樣都稱不上親暱或融洽。但在這一刻,看到她面容慘淡地躺在病床上,一副有氣無力、楚楚可憐樣,忽然間,一種不捨憐惜的感覺湧上詠詠心頭,她好像感受到了心潔任性背後的孤獨。〝心潔〞這聲稱呼,喚起來出乎意料地自然。

心潔一怔,收回目光:「妳…怎麼會在這兒?」她問,眼底有著疑惑跟詢問的神色。

「真的是妳!妳…還好吧?」

「不過就是暈了一下,沒死!」心潔不經心地答。不是故意要嗆的,她說話就是這個態度。「妳為什麼在這兒?」她再問。

「我帶汪嵐來復健,還有拿藥。」詠詠溫柔應著,她明白這是這小妮子對人(尤其對自己)一貫的應答方式,絲毫不以為忤。

「…汪嵐?哦,小念的媽!」心潔思索著,突然輕聲一笑:「她不是項允杰的前妻嗎?方詠詠,妳跟項允杰在一起,還有必要討好項允杰的前妻啊?」

「什麼討好?」詠詠不解。

「就妳…」本想再用些什麼詞句酸詠詠,驀然間,心潔疲倦地鎖起眉頭,軟弱地嘆了口氣:「我不懂,為什麼妳可以這麼不計前嫌,去照顧項允杰的前妻?她是小念的媽媽,項允杰是小念的爸爸,他們三個人之間,永遠都有一條妳斬不斷的枷鎖…妳怎麼…我奇怪妳怎會願意讓汪嵐繼續糾纏在你們之間?不是應該避她避得遠遠的嗎?」

「我沒有必要避她避得遠遠的啊!」詠詠說,清亮有神的眼睛裡盛滿了智慧:「她是允杰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間,只有互相幫忙,沒有計不計較。」

「說什麼家不家人的,沒有血緣關係,怎稱得上是家人?」

「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那裏的孩子、院長彼此之間都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大家都是彼此的家人。我跟我的小媽、大姐、二姐也沒有血緣關係,對我來說,有沒有血緣關係,根本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之間的那種互相依賴,只要是發自內心的關心,那就是家人的愛,根本沒有甚麼好懷疑的…」

家人?是啊,她曾經也好想好想成為項允超的其中一位〝家人〞,因為看到允超對待家人的好,好到讓當時還未名正言順成為家人的〝未婚妻〞都吃味了!只是當時自己分辨不清那是允超真的對〝家人〞的好?還是只對〝詠詠〞的好?控制不住自己的猜忌,讓妒嫉淹沒理智的後果,就是詠詠因她而流產,允超永遠地離開了她…

「別說了。」心潔低喊,眼眶裡已盈滿了淚水。這段時間,她一直試著切割自己的感情,試圖把它放到一個不那麼輕易再被提起或想起的地方,讓它慢慢沉澱、傷口慢慢癒合。不是說過她跟允超兩個人的關係已經重新定義過了嗎?不是該讓自己說過的話,說到做到的嗎?

『不愛一個人有什麼錯的?難道我孔心潔的世界裡沒了你,我就不能活了嗎?』

對啊!她要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起碼比項允超精彩;她要活得比任何人都漂亮,起碼比項允超漂亮!她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這麼樣地失魂落魄?昨天坐允超車的時候,她還能硬撐出一個不受任何人擺佈影響的完美孔心潔形象,為什麼這一刻的自己如此軟弱,不過恰巧讓方詠詠戳中了一個旁枝末節,她就心碎難過地想痛哭一場?

「方詠詠!妳這個老愛用樂觀天真做一堆傻事的傻瓜,我不喜歡妳。從以前就不喜歡妳,以後我也不會喜歡妳!」

「我也不喜歡妳啊!所以我根本不會在意妳喜不喜歡我啊!」詠詠眼中閃著光,滿臉笑意:「而且,我也不是隨便亂做傻事的,難得才會碰上一個讓我願意做傻事的人,這感覺,不是很值得被珍惜嗎?」

孔心潔呆住了,這話,怎麼似曾相識?

『他從來沒有愛過我,從來沒有!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做傻事…』
『難得才可以碰上一個讓自己做傻事的人,不是嗎?』

那是項允超跟她分手後,在她還沒打算原諒項允超跟整個天宇集團前,項允杰為了他的弟弟,跑來工作室跟她說過的話。

「…是項允杰跟妳說的嗎?」心潔吶吶的問。

「項允杰說了什麼?」

心潔嘴唇輕輕翕動了一下,似是欲辯,卻又忘言。她震懾於項允杰跟方詠詠兩人之間濃得不可言喻的默契,也忽然間有些明白,項允杰甘願放下天宇集團,只為陪伴方詠詠,以及方詠詠愛屋及烏、願意為項允杰分擔照顧汪嵐的心意。

「傻瓜!」心潔低語,那是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但她其實早就口不對心了!因為她已漸漸發覺,自己突然間對方詠詠這個人的行為表現,有了那麼一點小小的改觀…

「可能,我就是傻吧…雖然我也不喜歡妳,但奇怪了,我好像也管不住對妳的關心…」沒理會先前那個問題的答案,詠詠自顧自地說了:「那既然妳根本就不喜歡我,所以不管我做任何事,妳也不可能更討厭我了…」


心潔望著詠詠,有些糊塗,但更多的是困惑。所以呢?所以妳還要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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