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15日 星期日

幸福最晴天。續《再見幸福最晴天》10

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不停左右揮舞著,每揮動一次所撥出去的雨水,都像小孩子拿水槍朝玩伴唰~地一聲,直射而去。這形容是什麼意思呢?沒錯,雨,很大很大。


「你接到小章了?」

駕駛座上的方詠詠一邊接聽著電話,一邊不斷張望著副駕駛座外的方向。冬北季風的威力很大,這波水氣豐沛到已經接近颱風的趨勢,方詠詠對於選在今天到海邊咖啡館裡幫小章接風的這個決定開始有了許多擔憂跟緊張。

「…對啊!二姐一定要買到可口包子,雨這麼大都不能阻擋她!」詠詠又望了一下副駕駛座的斜後方,「淡水這邊雨很大,你開過來要小心喔!」

今天是小章來到台灣的日子。本來,項允杰的計畫是夫妻倆帶著二姐金雯一塊到機場接機,再一起去正在籌備中的海邊咖啡館,讓小章看看他跟詠詠籌劃中的小店,詠詠再做點點心,四個人好好在一個不受干擾的地盤,自由自在、聚聚聊聊。

不料,一早正打算陪詠詠到超市準備材料、再去方家接金雯的計畫,讓幾個臨時邀約給打亂,有幾家外國媒體想針對天空購物廣場經營策略進行採訪,項允超一人分身乏術,集團內負責行銷公關的部門有向項董事長提出,希望向來與媒體保持良好關係的項允杰能協助部份採訪。因此,已經離開天宇的項允杰,又被徵召回戰場應戰了。

也因此,今天的接風改採分頭進行策略:項允杰早上先回公司接受採訪,下午再趕赴機場接小章;詠詠呢,早上先找二姐一塊兒逛菜場,中午過後再慢慢地前往咖啡館,並著手烘焙、料理一些吃吃喝喝的。

「我從這邊過去很快,搞不好跟妳們一起抵達。」電話這頭的項允杰笑笑。的確,從桃園機場,走八里,再彎到三芝那,行車順暢的話,差不多個把鐘頭就能到了。

「不許開太快!」詠詠嗔,「雨很大,你小心一點開啦!」

「擔心啊?」允杰問,雖然一路上有雨,但內心艷陽高照,臉上笑容也十分晴天。

「才不是呢!我是擔心…你們到的太早,我跟二姐還沒到,你們沒吃的又沒喝的,多無聊?」

「口是心非…」

「我哪有?」

「還說沒有?好!算妳擔心的是真的,行了吧?不過,換我提醒妳喔,方詠詠!」收起嘻皮笑臉,項允杰義正嚴詞地叮囑:「不許開太快!」

「…知道了!你也是!」詠詠甜滋滋地笑了,「好了,二姐終於回來了,那等等見囉。」

「嗯!等等見!」

掛了電話,項允杰仍一臉幸福洋溢,一旁的小章忍不住感性地嘆了口氣:「真看不出來,這段弄假成真的婚姻,給你帶來這麼大的改變!現在的你,好像回到讀書時期、我最早認識的項允杰!」再看了老友一眼,小章由衷地說:「恭喜了,允杰!」

允杰輕呼了聲口哨,眼底眉梢盡是笑意。「說實在的,我才要感謝你,要不是你替我想到這主意,方詠詠現在,肯定還在跟我吹鬍子瞪眼、勢不兩立!」他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面,那狼狽的下雨天,想到她為小念毫不留情數落自己的畫面…想到她說『你現在這副高高在上、一副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如你的樣子就最討厭…』那氣呼呼的模樣,還有,在廈門公寓露臺上,她那帶有期待、有擔憂、有深切罪惡感但卻仍然壓抑不住的深情告白…「我現在可是非常感謝,我們之間的〝弄假成真〞!」允杰肯定地說。

「這真是緣分天注定了!我也很榮幸,能見證你們這一段比童話故事更曲折的婚姻關係。」

「所以你來台灣的這幾天,我跟詠詠一定好好地招待你,讓你更刮目相看我們之間情比金堅的感情!」

「是是是,我領教到了,早對你刮目相看了!」小章笑。

銀綠色的Jaguar一路順暢無阻地飛馳在濱海公路上,桃園這兒的雨點此時還不大不小地敲擊著車窗,詠詠說淡水雨很大,是因為他們彼此還沒碰見對方吧?等到了三芝雨勢就會轉小了,今夜會有個晴朗無雲的星空,他們四人可以像在廈門公證的那個夜晚,快樂地吹著夜風賞著海景徹夜長談,項允杰想。

*****

「欸,詠詠,這雨越下越大,好像颱風雨耶!妳那靠海邊的咖啡屋,會不會被風吹垮啊?」金雯咬著包子問。

「都妳啦,二姐,要不是妳今天一定要買包子,我們現在早就開到店裡了…」詠詠小小埋怨道。「我現在還要再繞回去,一來一回起碼多開40分鐘…」

「妳不用往回開啊,妳就直直開,前面有路也可以通到三芝那裏啦!」

詠詠狐疑地看向金雯:「真的?」

「真的啦!兩個月前我才跟飯店裡的同事一起來過這裡,我們也是買了包子,開去漁人碼頭,然後再從漁人碼頭殺到三芝那邊的海產店吃海產!」金雯信誓旦旦地說:「前面真的有路可以通往三芝啦!妳相信我!不然妳看地圖嘛,地圖上也是這樣畫的,妳看妳看!這條路開到前面,妳右轉,再直走,就可以繞回臨海公路啦!」金雯翻開詠詠車上的地圖索引書,指著北海岸錯綜複雜的路線圖煞有介事地比畫著。

「…妳說的喔。」沒有辦法,詠詠的方向感其實不算好,不然也不會在指引項允超帶她上山找爸爸時迷了路!雖然會開車,但她大部分時間只會照著自己熟悉的路線行駛,非到必要關頭絕不嚐試走新路!這一回,她明明知道二姐其實是不會開車的人,但她對二姐的方向感信任程度遠大於自己,再加上二姐描述的方向也沒錯啊,從現在前進的方向來看,通往三芝的道路確實是在她們右前方的這個方位沒錯,那就,走走看吧…

但當那台造型精緻小巧的小麵包車往前開了5分鐘、6分鐘、7分鐘…將近10分鐘之後,方詠詠內心對〝路不熟〞以及〝可能開錯路〞的恐懼感,逐步提升了!

「二姐!我們是不是開錯了?」詠詠喊,神色緊張。「妳看四周!我們越開越偏僻了,這邊連房子都沒有!漁人碼頭怎麼可能這麼偏僻?」

「妳不要緊張嘛,應該…應該沒有錯的呀!這條路…」金雯的信心指數隨著滂沱大雨以及越來越偏避的路邊景物,迅速下降中。「妳再往前開開看,不可能會錯啊,就是這一條…」

「妳之前來過,路邊就是這麼荒涼的嗎?」

「…哎唷!那時候又沒下雨,今天雨下得這麼大,我哪看得清楚嘛…」金雯越來越不確定了。

「算了啦,二姐!我們往回走了,好不好?現在回頭,我們走原路回去…」

「妳…妳再往前開一點點…再開一點點嘛!總要開到路口,看到個路標,才知道我們現在到底在哪嘛…」金雯囁嚅,卻依舊不死心。前方終於看到一個大岔口了,金雯大喜:「對對對!就是這裡沒錯!我記得這個路口,等等我們往右邊轉,就…」

金雯話沒講完,突然一個急煞車,駕駛座跟副駕駛座上兩個人都猛力往前傾了一下。

因為雨勢過大,未駛近前,暴雨般的雨霧遮住了前面兩條分岔路上圍起的黃色緊戒膠條,眼看車子就要衝破膠條,衝進前方那堆土石泥塊遍佈的警戒區內,詠詠急踩煞車。

【前方施工中,請改道行駛!】

斗大的字眼映入兩人眼簾,詠詠轉過頭看了金雯一眼。

「欸!看我幹嘛,我又不住這裡,我怎麼知道這條路在施工?上次來時明明就很平很順很好開的呀…」金雯嘟嚷。

「不怪妳!」詠詠喊,「早知道我就走原路了!」急急倒檔,轉著方向盤,詠詠暗暗盤算著時間,糟糕了,這下絕對會晚到了,她的那些準備工作就快來不及了,雨又這麼這麼地大…

一個油門猛催,小小麵包車急駛而去,速度之快,完全沒有發現到11點鐘方向,有一條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到、細細窄窄的小路口突然飛馳出一輛白色轎車,車速之快,顯然也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方詠詠這台正在加速轉彎的麵包車…

……


尖銳的喇叭、煞車聲響、伴隨自己跟二姐的驚恐尖叫,還有車體強力扭轉後的巨大撞擊,方詠詠腦中第一個浮現的,是項允杰擁著自己邊笑邊流淚地警告說,以後不可以再隨隨便便把他丟掉的那張臉…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